他将注意力悄然转向内部。“在规模小的时候,靠拼搏文化。后来是数字文化,按标准办事,用数字说话,看结果评判。企业大了以后,要靠诚信文化。”万隆说。最令其骄傲的是双汇历史上从未有过银行违规,也没有一笔逾期贷款。
但随后发生的一切却令其业绩陡转直下。2011年,央视3·15特别节目《“健美猪”真相》将双汇置于漩涡之中。报道称河南孟州等地采用违禁动物用药“瘦肉精”饲养的有毒猪,流入了双汇集团下属的济源双汇公司。经此一役,双汇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21亿元, “铁人”万隆曾因感冒大病一场,他连续二十天召开中高层干部会议。两年过去了,万隆和双汇似乎仍未从梦魇中走出。“瘦肉精”在双汇内部是讳莫如深的字眼。内部谈及此事,通常均称其为“3·15”事件,而非“瘦肉精”事件。当《环球企业家》提及于此时,万隆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略显迟疑地说:“有时候感冒啊,每年都会…… 有一次”。
事后,万隆藉此推进了一系列旨在提高食品安全水平的改革,包括对进入双汇的每头生猪进行严苛的检测。仅此一项,双汇每年就增加超过2亿元的成本。 另一个惊人计划是万隆决定向上游生猪养殖业大举扩张。此前双汇生猪自给率几乎为零,万隆决定改变这一切。长久以来,双汇上游扩张并不顺利。其掣肘在于养殖业用地比较多,征地困难;养殖业疫情风险严重,政府支持不够;规模化养殖,污水等处理成本高——双汇曾在河南叶县建设的年出栏20万头的养殖场,仅污水处理设备投资就高达5000万元;养殖场竞争激烈,利润微薄,外行不敢涉入其中,内行则因财力不够而难成规模。即使如此,万隆仍选择进军上游,他坦言尚需时日——或许是五到十年。
当下,万隆坦言自己最关注两件事:一是资本,一是人才。对于后者,万隆则讲究实用主义。“我会根据需要在不同阶段,设置不同机构和公司,招收不同的人才。”万隆说。十年前,他到上海招人却曾饱受刺激。一个大学毕业生曾对他说,在上海你给我5000块钱没问题,要是去漯河,你给我10000块我也不去。
“这句话给我说明白了。这也让我更加明白地域性的优势和劣势。做事的关键不在于企业在哪里,而在于如何整合社会资源。”万隆回忆说。硬币的一面是双汇所在的漯河是农产区,有生猪资源及便宜的劳动力。若离开,双汇就是无源之水。另一面则是双汇必须为金融等稀缺人才付出代价。这正是万隆将双汇国际设于香港的初衷。他每月大约一周时间会呆在香港,也不掩饰自己对美国的向往。“我很喜欢美国的全球化战略,我很喜欢美国的大工业,我很喜欢美国对产品研发的专注和对科技保护的重视。”
万隆鲜有任何八卦与绯闻。他不抽烟,也不喝酒,也不会唱歌,也从不参加各类社会活动。“我是一个标准的杀猪卖肉的屠夫。我什么事儿都不干,就干这一件,其他什么事我也干不了。”万隆说。时至今日,他仍不会使用电脑。他的口头禅是“我是职工选出来的厂长。”不过,在下属眼中,万隆不怒自威。“他看见我们谁穿衣服不讲究,就会当面说‘看你穿的那是个啥!’”刘金涛说。
万隆爱干净,每天至少洗澡两次。“我洗澡洗得很勤。早中晚会洗三次澡,至少保证两次。我觉得洗完澡之后,睡觉很舒服。这个事不能少的。”万隆说。生活中的他就住在双汇大厦西侧的双汇小区。这个别无二致的小区中间有两排2层带院子的小楼,万隆就住在这里的某个小院子里。老式茶色玻璃和生锈的门窗说明这是上世纪装修的产物。
眼下,73岁的万隆尚未考虑过退休一事。“责任和竞争让我停不下来。竞争也推动着我干好。”万隆说。他也说一旦决定停下来,就会完全彻底地休息。在双汇,这是个被默认为禁止讨论和猜忌的话题。接近万隆的人评价说,近两年他的用人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你很难分辨他会信赖公司高层中那一位。在这场攸关双汇生死的的大选中,万隆的子女们似乎正在远离“太子”之争。在漯河——这个双汇的权力中心,你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在漯河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些传闻。万的一个儿子在香港,另一个则在美国。万隆的一个儿子曾在美国留学,并在那里结婚生下一个女儿。每年暑假,万隆都要求孙女来漯河学习中文,了解中国文化。
在与孙女的聊天过程中,万隆对中美文化差异感慨颇深。孙女问他信基督教吗?万隆回答说什么教都不信,我就信马列主义。孙女追问万马列主义是什么教?万隆觉得好笑,却又一时想不出该如何解释。他干脆说自己没有信仰。孙女则说,爷爷,那你太可怕了!“你看,美国的孩子从小至少会接触有关信仰的教育,她们吃饭前要祈祷,每天上学升国旗时会把手心放在胸口上——讲良心。中国现在…… 呵呵。”万隆对《环球企业家》说。
(《环球企业家》记者江潇、沈旭文、杜秀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