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这是谈及大理便无法避开的词汇。它的宜居特性也融在这由风花雪月构成的自然景象及由此延伸出的生活状态中。
幸福里,慢生活
大理的“宜居”之名早在几年前就已获得,并以此旗号在近年吸引着越来越多外来人口入住。
刚刚抵达城区,便可以看见灯杆上房地产商打出的琳琅标语,所提出的居住概念多满足了人们“坐拥苍山洱海”的豪放欲念,其中一条与幸福相关,叫“住在幸福里”。
谁都想要长久地居住在幸福中。然而,在大理,你还是能够轻易地有所抱怨。它的城市建设不突出,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和公共设施低矮破旧;道路略显逼仄凌乱,你甚至会用“缺乏规划”来抱怨一场短暂的交通滞留。
好在这些抱怨并不遮蔽它所具备的魅力。
在这里,很容易有一种其温和而不突兀穿越感。进入下关,先是漫山转动的风车,执政者与低碳相关的发展理念让大理尽可能地保持着生态上的和谐。而后是略显杂乱的市区,道路两边的店面集群,楼房低矮。由外来资金带动的新开发项目大多坐落山间,面朝洱海,这样“逐水而居”的生活概念吸引着大量寻求生活品质的外地人,同时,也满足着这座城市“城镇上山”的发展策略。
这是一个立体的城市。有山有水,声名在外的一些景点就坐落在二者之间,一个不经意的行走,便能轻易窥见远处山水,低矮的云朵悠悠地游荡山水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肃穆的亲近感,浩渺的山水和古
老的城墙兀自存在了若干世纪,可摸可触,却是不可逾越的。
岿然不动的山水培养出此地淡雅的人。整个大理的节奏都是温和的。太阳迟迟地从洱海上升腾而起,一望无际的田地染上光辉,土地自顾自地呈现一年四季的轮回变化,田间的道路并没有过多干预这座城市气质的发展,无数的白族村落此时开始一一苏醒。这也是当地政府实行“城镇上山”的策略之一,让农民保有耕地,在寓意“快速”的公路两边,保有一种原始的劳动形式和对收获的期许。
你好,外地人
这样缓慢而舒适的生活节奏,成为除自然优势外,吸引外来人口的另一重大理由。世界各地的人在大理,穷尽数年用不断地行走寻求生之意义,最终的结论却是“回归”。
程昌,摄影师,他的一组名为“大理时辰”的照片在网上流传,并被做成明信片在古城热卖。过去,程昌在北京工作,是一名时尚摄影师,接触大牌明星和各界名人。在一次旅游后,他爱上大理,在这里开了家泡芙店。夜里,泡芙店变成“深夜食堂”,零点过后,店铺关闭,一个小阶梯通往二楼食堂,写书的、唱歌的、画画的,各路神人都在这里分享生活与文艺。他们有过看似灿烂但疲惫的过去,都在以迁居大理的方式逃离那类生活所带来的限制。
程昌的店铺外面,是没有城管的“人民路”,摆摊者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驴友。大理对不同生活方式的包容性也吸引着外来人。这考验的既是人突破过往生活的勇气,亦考验执政者的包容和远见。
尽管此刻,舒缓的生活节奏正在受到冲击。环绕洱海,无数的居民房正在被改造成客栈,本地居民既是房屋的拥有者,同时也成为了客栈的建造者,在摧毁与重建之间,权衡朝夕上演。面对汹涌而来的购地者,当地居民终于学会了讨价还价,底气来自天然拥有的好山水,时机则源于为寻找灵魂归属,或者纯粹为投机而来的外来人。自然与利益生来矛盾,当地居民并不那么喜欢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清晨响起的拖行李声吵醒,但他们也在想着办法从中获利。外地人企图在此收获某些东西,却又因与自己同类的人群所导致的房价上涨而和房东闹起事来。
傍晚的大理浸泡在浅淡绯红的夕阳中,白族居民房里飘散出饭香,穿着民族服饰的老人牵着孙子出现在寻常巷陌,这样安静的时刻平凡而弥足珍贵,让人心中一动,暗暗觉得,生活本该如此。归于安静之后的大理,像是不曾有任何纷争,那些对于游人过多可能使之变质的担忧也可在此时暂且放下。
但愿,那些本地居民与外地人间互相交融和学习的过程,能成为让这座城市具备智慧,探寻契合自己发展模式的良好契机。
妙香佛国
在心中
作为一名大理人,我羞于提起“文献名邦”这个让许多同乡感到骄傲的词汇。在我看来,“文献名邦”,是儒学文化之名邦,而非“妙香佛国”文化之名邦,并且,所谓文献名邦是从元代开始至明代完成,对拥有五百年历史的南诏大理国佛教文化系统进行大规模腰斩和置换的成果。
对“文献名邦”这个词汇的不待见,是因为那个远逝的“妙香佛国”太过传奇,它的诗意和美好与今日生活相比,形成了过于巨大的落差,使人忍不住对它浮想联翩。于是梦想当一回国王,在恰当的时候悄然隐退,到苍山脚下的某座隐秘庙宇里静住,心如苍山之雪,洱海之月,变成一位悟道的高僧。文化发展的大势所趋,不仅是八百年前“文献名邦”对“妙香佛国”的替代,也是今日的大理。全世界的人都聚到苍山脚下洱海之滨喝着洋酒,玩着智能手机,赖着不走的那些人,正在把在大理的生活变成一种全球化的时尚生活,这种趋势,又有什么人能够阻挡?
大理成为滇西汉文化重镇的“文献名邦”,塑造了大理人的性格。这些性格,和别的地区的汉文化区域性格并无什么区别。在云南,常听别人讲大理人精明强干。这在历史上就是如此,过去的鹤庆商帮、喜洲商帮、祥云马帮驰名云南。而精明强干,正是实用精神发达的汉文化昌明地区人们的普遍性格。这种性格非大理人所独有。
真正值得细细道来的,其实是历史和时光的奇妙。
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即使尸骨无存,也会留下灵魂。大理的“妙香佛国”就是这种事物,它虽已消逝,但真是依旧飘荡的灵魂,塑造了大理人骨子里的诗意和浪漫。这种诗意和浪漫不显山露水,隐藏在精明、谦卑、礼让,甚至循规蹈矩的表面性格之下。但在内心深处,他们又不轻易向过于平庸的生活妥协。
这正如多数大理人,无论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心中都有一座巍然的苍山,一泓冰蓝的洱海,一片神奇的国土。那是一片心中飘荡的国土,那是灵魂自由驰骋的妙香佛国。
(雷杰龙)
作者简介
雷杰龙, 1973年生,大理祥云人,青年作家。1996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1995年开始文学创作,发表、出版小说、散文、诗歌、评论百余万字。